说罢,他不等太监反驳,便转向王座上的楚王,双手抬起,掌心相对呈拱手状,腰身微微前倾,动作标准而恭敬:“大梁使臣张文隆,代我家梁王向西楚大王问好。我等此来,是为两国邦交,而非俯首称臣,还望大王体谅大梁礼仪之俗。”
这一番话既表明了立场,又给足了西楚大王面子,殿内原本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。
可那太监仍不死心,刚要再开口,却见王座上的西楚王上抬手摆了摆,示意他退下,王上目光落在词宋四人身上,眉头微挑,语气带着审视:“张文隆先生既已行礼,为何你等四人仍立而不动?莫非是觉得我西楚不配让你们行此一礼?”
话音刚落,满殿目光又聚焦在词宋、孙不休、石月、商函身上。
石月双手环抱于胸,孙不休依旧挺直脊背,商函面色平静如旧;最显眼的是词宋,他垂眸望着殿中青砖,琉璃金才气在眼底浅浅流转,不见半分局促。
张文隆见状,上前半步,袍角轻扫过地面,拱手笑道:“这位大人怕是有所偏颇。我这四位同伴虽随我面见王上,却并非大梁朝堂命官,而是以文道修士的身份而来。”
“文道之中,素来以修为论礼、以心性论敬,从非以王权压人。他们向王上行拱手之礼,已是守了文道的规矩,何来‘失礼’之说?”
他声音不高,却带着朝堂老臣特有的沉稳,字句像落在青石上的铜钉,清晰地砸在满殿人耳中。
殿内一时静了些,有几位身着文官袍的臣子悄悄颔首,文道修士与朝堂官员本就殊途,就算有官职在身,但也确实合乎天元大陆的文道惯例。
可这股安静未持续两息,右侧列中一名身着藏青官袍、腰佩玉珏的文官忽然出列,拱手时袍袖扫过案角,语气里满是质疑:“张大人此言虽在理,却漏算了一事,我家王上已是大儒境界的文道修士!便是寻常文道中人,见了大儒也该躬身行礼,以表对高阶修为的敬重。”
“词宋词少将军…… 上次百家争鸣之战时,修为不过翰林吧?这才过去多久,难道竟已超越大儒,连对王上躬身都不必了?”
这话像颗火星落进了油盆,满殿瞬间炸开了锅。大臣们纷纷侧首交耳,窃窃私语声顺着烛火的摇曳飘散开,目光则齐刷刷地黏在词宋身上,有好奇,有质疑,还有不少兵家臣子眼底藏着的看热闹的意味。
龙矩站在殿门旁,赤红色铠甲映着烛火,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,眼底藏着几分 “终于有人戳破” 的恶意,他早想当众撕下词宋的 “虚名”,如今有人替他开口,正合心意。
西楚王上坐在王座上,玄色龙纹朝服的衣摆垂落在阶前,手中镇国刀的刀柄被攥得指节泛青,却始终没开口阻止。
那双沉如寒潭的目光落在词宋身上,分明也想听听,这个被儒家传得神乎其神的青年,究竟能给出什么解释。
殿外的朔风从雕花窗缝里钻进来,卷着殿外的寒气,吹得案上烛火明明灭灭,烛影在青砖上晃出细碎的波纹,映得众人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。
谁都清楚,词宋上次在百家争鸣之战的修为是翰林,这是整个天元大陆年轻一代都知晓的事实,后来他驻守天关,传闻中竟接续了断绝千年的文道之路,修为暴涨,可这消息大多是儒家文人在传颂,世俗界的文人鲜少有人真正相信。
毕竟,文道之路断绝千年,多少惊才绝艳的修士耗尽毕生心血,连门槛都未能触碰。
词宋不过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,如何能做到前人做不到的事?在多数世俗文人看来,这不过是儒家为了打压其他学派、抬高自家弟子编造的噱头罢了。
孙不休喉结微动,显然想开口辩解,却被词宋悄悄递来的眼神拦下。
只见词宋缓缓抬眸,目光掠过殿中众人,琉璃金才气如薄雾般在周身轻轻散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