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哪有皇帝不深恶言官结党的。
佛郎机贡的自鸣钟响了起来,朱厚照忽然露出些许笑意:“卿素以理学名世,今日论治却全是实务,倒让朕想起弘治朝王端毅公。”话锋一转,“但朕仍有疑问,若有官吏借久任之机结纳豪强,卿部当如何监察?”
罗钦顺早有准备,从袖中取出一叠文册:“臣乞陛下下旨着吏部拟监司互纠条例,守令任满,需经巡按御史、按察使、布政使三方具结。若有贪墨,连坐保举官。”
朱厚照见此心中颇为吃惊,这罗钦顺不简单啊,一环套一环。
罗钦顺见皇帝点头,他终于敢说出心底最深的忧虑:“陛下,士风之坏,坏在‘名’ 与 ‘利’ 二字。今禁养病、严致仕,不过治标;若能使官吏知 ‘务实者必获其名,务名者必蹈其咎’ ',方是治本。”
罗钦顺凝视罗钦顺斑白的鬓角,忽然想起这位大臣在南京任上,曾拒受宁王朱宸濠的馈赠,至今家无余财。心中微动,遂将奏本推至案前:“准卿所奏,朕自令都察院详议细则。” 顿了顿,声音轻了几分,“朕继位二十载,常恐负祖宗重托。卿老成谋国,当与朕共挽颓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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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钦顺闻言伏地叩头,额头触到冰凉的青砖:“陛下以尧舜之心为心,臣敢不竭驽钝?唯望新政既行,士知廉耻,吏知尽职,不负这暖阁内半日论心。”
朱厚照道:“且起身来。”
罗钦顺起身时,见皇帝已转身凝视殿外蓬勃的梧桐,树影斑驳间,他忽然分不清这是中兴之兆,还是又一场风雨前的宁静。
是日,皇帝将奏本下有司议论,众人这才这知道罗钦顺的奏本内容。
“臣罗钦顺顿首谨言:窃惟国家之治,首在得人;人材之兴,系乎士风。《尚书》有云:“克明俊德,以亲九族;九族既睦,平章百姓。” 此先圣所以重士类、端风化也。今观朝野士习,渐趋浇漓,臣不胜忧虑,敢陈三事以闻。一、正士风以端治本。臣闻 "士为四民之首,士风正则民俗淳"。我太祖高皇帝开国以来,设立科条,敦尚实学,彼时士皆束身修行,以职业为务,以虚名为耻。故虽人材未必过今日之盛,而吏治修明,民生康乐,良由士风醇厚,无侥幸之心也。迩年以来,士风日下,渐成弊习。或矫饰虚誉以邀美官,或假托恬退以图捷径。更有甚者,遇官非其地则称病,职事不举则求去,事权稍碍则托故,地方多故则弃官,美其名曰 “养病致仕”,实则避祸掩过,为异日擢升之计。且往往遂其所欲,致使怠于修职者相效成风,巧于取名者接踵于途,士习之坏,莫此为甚。为今之计,当申严旧例:京官年七十以上、衰朽不能任事者,方准致仕;果系病不能行者,方许养病。在外方面官员,年六十以上准致仕,毋许托病规避。其有不奏而弃官、奏而不候命辄去者,许本部及科道、抚按官纠举,严加治罪,罢职不叙,以儆效尤。至于言官因言事被责者,本部当量其年资,渐次擢用,以彰言路之公;养病者病痊之日,赴部听选,仍照原官除授,以安职业之心。如此则士知务实,而浮伪之风可息矣。二、重守令以固邦本。守令者,亲民之官,一方之休戚系焉。我祖宗朝定制,守令率以九年为满,其间有政绩优异者,百姓得以保留,故官吏皆有固志,肯竭心力以修职业,天下由此而安。近岁以来,迁转太频,官不久任,往往甫经到任,未及周知民隐,即谋升迁;或略施小惠,便图速效,政多苟且,民受其弊。以致小民怨咨,上干和气,水旱频仍,灾变不息,职此之由也。伏望陛下鉴祖宗之成法,复久任之旧规:守令必以九年为满,政绩可嘉者,知府升布政使、按察使,知州升副使、知府,知县升知府、郎中。每值朝觐之期,都察院及科道官详加查访,其贤能尤异者,疏名上闻,赐宴褒赏,或于便殿召对,询问民间疾苦